“肩膀上有六處刀傷，腿部和腰部有兩枚子彈，”孫生挑眉吹了聲口哨，搖頭讚道，“酷啊，丹尼斯。有了這麽重的傷還沒死。”

此時的孫生，正在替丹尼斯縫合傷口。赤著上身的丹尼斯那結實而又健美的身體上滿是可怖的傷疤。

丹尼斯緊緊地皺著眉頭，牙關緊咬，額頭上也滿是冷汗。

“抱歉了，我這種檢驗屍體的地方沒有麻藥，只能忍忍了。”孫生話雖這麽說，但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一點兒抱歉的意思。

丹尼斯微微點了下頭，雖然他的身體已經緊繃得有如結實的鐵塊，但從頭到尾，他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。

孫生讚嘆：“真是條硬漢啊。相比之下，剛才林蓿的反應讓我覺得好像她受傷了似的。”

想到剛才林蓿和古硚把丹尼斯送到孫生這裏來的情形，孫生就禁不住頭疼不己。

林蓿緊緊地握著丹尼斯的手，全身抖得像一片落葉，就連臉色也蒼白無比。

“不要死，他不能死，孫生，你一定要救救他，救救他！”

這句話，林蓿說了不下百遍，直到古硚把她扛出去，林蓿好像還在不斷地重覆。

“她很緊張你啊。”孫生笑道。

丹尼斯一直緊繃的臉上，終於有了些許的動容，冰冷的眼睛也漾出暖意。

然而，隨著他身體肌肉的放松，孫生的針卻不小心戳疼了丹尼斯的傷口。丹尼斯從鼻子裏發出輕哼，眉頭頓時皺緊了。

“瞧瞧，”孫生嗤笑，“怪不得人都說，一旦有了感情，人就有了軟肋。丹尼斯，你要小心了喔。”

丹尼斯的唇角，微微地向上揚了揚：“能夠成為軟肋的，自然也能成為鎧甲。就像你在黑暗裏，才能看到光明……”

很冷。

林蓿的身體瑟瑟地發抖，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臂，卻仍然無法感受到任何溫暖。

這種遍體生寒的感覺，從她剛才一直到現在，都沒有離開過她。

在醫院的天臺，當她看到渾身鮮血的丹尼斯時，腦中一度緊繃的弦突然“錚”地一聲斷了。

林蓿抱住丹尼斯，大聲地喊著“醫生”，然而丹尼斯卻拉住了林蓿的手。

“不能叫醫生，也不能在這種地方就醫……”丹尼斯喘息著，艱難地說，“像我這種沒有資格生活在陽光下的人，就連死，也不可以見光……”

就連死……也不可以見光嗎……

“你在胡說什麽？”林蓿生氣地喝斥，“明明有那麽多卑鄙的、無恥的、黑暗的人都堂而皇之地生活在陽光下，為什麽你會沒有這個資格？”
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丹尼斯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，他躺在地上，只能劇烈地喘息。

“不能在這裏耽誤時間，會被人發現，我們快走。”古硚沈聲說。

“丹尼斯需要醫生！”林蓿怒道，“就算是離開，也要經過人多的地方，怎麽可能不被人發現？”

“不被人發現的辦法，當然有。”古硚的黑眸深邃，他唇角微揚，轉頭看向身側。

一陣機械馬噠的巨響由遠及近，林蓿赫然看到一輛直升飛機從遠處開了過來。

直升飛機越來越近，螺旋槳掀起的颶風吹得林蓿幾乎站不穩。

“哈嘍。”當直升飛機近在眼前時，一個人從駕駛室探出腦袋，那正是丹尼斯經常光顧的拳館的老板，泰哥。

這是林蓿第一次乘坐直升飛機，但卻並沒有預期的興奮與好奇，她所有的註意力都在丹尼斯的身上。丹尼斯滿身鮮血的樣子，讓林蓿害怕。

兩年多以來，林蓿一直以為自己將會永遠地孤獨下去。沒有家人的陪伴，也沒有想要與之分享快樂或是悲傷的人，就這樣一直一直獨自一個人面對所有。

直到她來到“永夜”。

這是一件多麽神奇的事情，她認識他們才不過半年吧？為什麽，會輕而易舉地產生那種感覺呢？那種……信任，那種愉快，那種想要與之親近不離不棄的，家人般的感覺。

丹尼斯，儲南，陳源，方曉晴，還有這個最吝嗇摳門的古硚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，她都不想失去。

她已經承受不住再失去任何人的打擊了！

真的……不能失去啊。

林蓿悲傷地低下頭，更加緊地抱住了自己。

一個人慢慢地走過來，伸出手臂擁住了林蓿。從那個人的身上傳來一陣陣的溫暖，林蓿下意識地抱緊了這個現在唯一能夠感受到溫暖的人：古硚。

古硚的手臂就環繞在林蓿的背後，他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堡，擋住呼嘯的寒風，給林蓿溫暖。

林蓿的臉，貼在古硚的胸膛前，她可以聽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，一聲，接著一聲。

“丹尼斯不會死吧？他不會死的，是不是？”這大概是林蓿問的第八十四遍了。

“不會，他不會死。”古硚不厭其煩地回答，“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死。”

林蓿的心頭微微地動了動，她擡起頭，目光悲傷地望向古硚：“我曾經也以為我可以保護我最重要的不出現任何的危險，可是當我姐姐死的時候，我還是一樣無能為力……”

“你只是還不夠強大，所以才會無能為力。”古硚直視著林蓿的眼，他用他低沈的聲音，緩緩地說道：“給我點時間，我答應你的事情，一定會做到。”

時間……嗎……

林蓿怔怔地看著古硚，他的目光堅定而充滿力量，他的心跳若雷聲般轟鳴而有力。

林蓿知道，自己願意信任古硚。

“好。”林蓿點頭。

“餵，你們能不能不要在法醫鑒定室門口親親我我的？”孫生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，她站在門口，一手搭在門邊，好整以暇地看著林蓿和古硚。

林蓿這才意識到自己正抱著古硚，她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，忙不疊推開古硚，逃到一邊。

“你們把見不得光的丹尼斯扔給我取子彈，我不在乎。但，恕我無法為他提供病床，除非你們想讓他借用停屍房的冰室。”孫生攤開手對林蓿和古硚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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